一个为爱千里爬墙的小号

已经变成了一个闲话bot

赵开泰

我的猫!!!!!么么么么么么么亲你九十九下!!!!!我好喜欢那句“他还没学会在心里放人”啊噫呜呜噫,写的超级棒今天我为猫猫的文哭到太平洋水平线涨水三公分!!!

猫先生的点心铺子:

本来打算写个温馨的小段子给咕咕 @一个为爱千里爬墙的小号 做生贺。


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尿性。我怎么可能温馨得起来。


大概是某一世的昆仑成为镇魂令主之前的故事。但简直不知道自己都写了些什么鬼。


(这其实应该是一个开头)


(后面的故事?不存在的。)


自暴自弃躺平。咕咕,礼物送出,不接受退货。


(好吧,可以咬我。)
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
1


霜降的清晨,赵道长在后山小山沟里捡到个孩子。


赵道长本来只是路过,衣袖被树枝挂住,低头解衣袖的时候看见沟里卧着一只山羊。


黑色的山羊。


山羊抬起眼来看着赵道长,赵道长心中一空,鬼使神差就跳下了小山沟。


山羊肚皮下面压着一角襁褓。


说是襁褓,其实就是个破包袱皮,孩子裹在里面,小脸冻得煞白。霜降的夜里已经挺冷了,山羊一直拿肚皮暖着,孩子才没冻死。


赵道长翻了翻包袱皮,没看见什么表示身份的东西,倒是露出了婴儿一头雪白的胎发。


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赵道长想:“难怪被丢在这里。”


这种孩子生来全身泛白,头发也是白的,眼睛却是浅粉色,一见天光就要哭闹,好些人家认为这种孩子是鬼怪投胎,会妨害家人。这个孩子只怕也因此,生下来就被抛在荒野。


赵道长炼丹闲暇读了不少方书,知道这是种病,因此并不畏惧,只是这样的孩子也不好养大。


“也罢,相逢便是有缘,总不能见死不救啊。”赵道长想着,解开道袍,把孩子往怀里裹了裹,带回了道观。


却也奇怪,那山羊也跟着翻山爬坡,一路送到道观。


赵道长心知这山羊有了灵性,不敢怠慢,抱着孩子施了一礼。那山羊把头点了点,方依依不舍地走了。


赵道长心想,这孩子父母见弃,却有灵物相护,恐怕来历不简单。于是就着来历取了名字,叫作“开泰”,跟了自己姓赵。


“三阳(山羊)开泰嘛。”赵道长如是说。


 


2


赵开泰自幼常病,十分难养,道长一颗老心操得稀碎。


赵开泰这病,天生怕光,太阳底下多待一会儿,浑身皮肤又疼又痒,眼睛更是止不住地流泪;躺在屋子里,又时常盯着墙角哭闹。道长每日要供神、诵经、做功课,无奈把襁褓一裹,带去正殿顺便照看,孩子盯着三清神像,忽然咧嘴一笑,竟是安静了。


赵道长心道,这孩子合该与我道门有缘。抱着襁褓在三清神像前叩头,没看到那一瞬间,袅袅直上的香火突然飘摇得有点慌乱。


赵道长师从崂山一脉,丹鼎符箓都来得,在这一带居住多年,靠给左近村民画符点穴做法事看风水为生,也帮人诊病用药。捡到赵开泰的那天,就是去后山采药了。


道长要出门谋生,没法带着孩子,托给左近村民家照看。那一家人惊恐满面,连连摆手:“道长啊,这样的孩子是天生灾星,要妨害一家的!”


他们甚而有些埋怨,道长捡了这样的灾星回来,给临近的村子都带来了晦气。——幸而道观在半山,离村庄都还有些距离。


道长狠心把赵开泰锁在正殿里,下山去做了一天法事,回来时见山门前卧着一只黑山羊。山羊见道长回来,慢悠悠起身,摇摇晃晃往后山走了。


此后但凡道长下山,山羊便来守门,时间分毫不差,从无一次错漏。


赵道长深知这山羊奇特,有次专程抱了赵开泰出来谢它。素来慢悠悠动作的山羊突然惊跳起来,一头冲进树林,险些把角卡在树干上。——宛如落荒而逃。


 


3


赵开泰一岁上才开口说话。他指着卧房一角,口齿清楚:“爷爷。”


赵道长悚然一惊,摸出个辟邪符丢过去。


赵开泰扭头看着窗外:“走了。”


赵道长终于明白这孩子哭闹多病之由来。赵开泰,是个天生的阴阳眼。


这体质万中无一,乃是鬼怪的最爱。倒也不全是恶意,多是寂寞了找个看得见自己的人聊聊天。可是鬼气阴邪,活人是受不住的。


赵道长把正殿的耳房辟出来,给赵开泰支了张床,开始教他诵经。再大些,教他画符、打醮、炼丹。


有些人,天生祖师爷赏饭。赵开泰五六岁上能自己画符,七八岁上各色符箓比赵道长还精熟,十岁时候赵道长已教无可教,只得将师传的几本书给他自行领悟。但不爱丹鼎,他怕强光,丹炉药房的火光看得眼睛疼。


赵开泰长到十三岁,不爱说话,只爱画符。


除了道长,也没人与他说话。


村民们多是忌讳,各个严令自家孩子不得靠近道观。


道长也曾拿斗篷把他裹严实了,带去集市,一群小孩子跟在后面抽冷子丢石头,拍手喊着白毛鬼。去过一次,赵开泰再不肯出门。赵道长无奈,只能趁阴天带他去后山才采采药,偶尔遇上来樵猎的村民,还要看他们一边喊着晦气,一边朝地上呸口水。


赵开泰虽然不爱出门,性子却并不闷,他有一个师父,待他犹过亲生;他有道经符箓,可以潜心研究无数年月;他有一只山羊朋友,时常在道观外徘徊,路过山门时远远看他一眼,又匆匆跑掉。


对了,他还有一个小伙伴,林二嫚。


二嫚是林家的小子,因为有这么一个男孩,取了女名希图好养活。二嫚比赵开泰小两岁,每隔十天半个月,就揣上点吃食跑来找他说话。有时是个红薯,有时是个野果,有时只是根嫩高粱杆儿。


“咩咩咩,你尝尝这个高粱杆儿,嫩杆子有股甜味,跟糖似的。嚼没味了吐出来,可别咽下去。”


二嫚不识字,记不住开泰这么文绉绉的名字,自行还原了本义,给开泰取了个小名“咩咩咩”。


林家不许二嫚来道观,打也打过,骂也骂过,关也关过。二嫚翻墙爬屋钻狗洞,哪里管得住。二嫚喜欢找赵开泰的理由朴实得令人唏嘘:“咩咩咩好看!”


“咩咩咩,你怎么这么白,俺娘说你是妖怪变的,你是个羊羔羔怪吧!”


赵开泰掐着高粱杆儿,咬了一小口,慢吞吞地说:“师父说,我是山羊送来的,也说不定啊。不怕我吃了你么?”


二嫚吃吃地笑,伸手揪了揪赵开泰雪白的道髻:“羊羔羔不吃人。”


“咩咩咩,等俺长大,长得跟俺爹一样壮!管教村里再没人敢欺负你!”


赵开泰咬高粱杆的动作顿了顿,呸出嘴里的渣滓来,漫不经心地道:“他们没欺负我。”


“他们跟我也没啥关系。”


二嫚知道,赵道长如今卖的符,差不多都是赵开泰画的,初一十五夜里,师徒俩还会去村边转一圈,安抚、驱赶过路的妖鬼,这一方水土都是人家师徒保住的安泰。


赵开泰倒觉得只是顺便,他也不想总看见那些奇怪的东西。


道经中有整个天地,赵开泰心里只装了道经。


他还没学会在心里放人。


 


4


林二嫚没能长大。


十一岁的林二嫚跟着家人走亲戚,过河时不小心从桥上落下去,溺水而亡。


河是五里外一条小河,水将及胸,可林二嫚落下去,连个挣扎也没有,人就沉了。赵道长赶去看了看,魂儿已经没了,救不得了。


“寻常溺水不是这个样子,这是水鬼寻替身。”赵道长跟赵开泰叹息道。


水鬼不得入轮回,只能往人间找个替身,才能投胎。被拉下水的亡魂从此也就只能呆在水里,不得超脱,直到再寻着一个替身。除非有人寻到亡魂,替他超度。


从巳时到未时,赵开泰顶着太阳在河里上下游寻了五六里地,终于在河底水草间寻到了二嫚的魂魄。二嫚闭着眼团作一团,缩在巴掌大的水球里,似乎在做一场美梦。


道长把脱力的赵开泰背回道观,看他强撑着身体在三清像前超度亡魂。


赵开泰身上被晒爆了皮,大片大片起着疹子,晒伤的眼睛一刻不停流着泪,哽着声音念经文,模模糊糊的视线里看着唯一的朋友越来越淡,随着烟气飘摇着去往幽冥。


“师父,我恨。”赵开泰用冷布巾敷着眼,仰躺在榻上,一字一字地说:“我恨不能往幽冥地轮回里,将那个水鬼捉回来,要他魂飞魄散。”


赵道长往他爆皮的手臂上涂草药。“已入轮回,前世揭过,只是做过的孽都在功德簿上记着,来世自然是要还的。”


赵开泰静了很久,久到赵道长以为他睡着了。


“这是不对的。”赵开泰的声音在布巾下面幽幽响起来:“人死当该转世,凭什么水鬼不能入轮回?既不能入轮回,凭什么寻个替身又能行了?阎罗殿怎么能立下这样的规矩,这是不对的!”


赵道长愣了愣。


自他学道,便知水鬼要寻替身,遇上了便及时超度,没遇上只能唏嘘。可从没想过阎罗殿的规矩对不对。那、那是神仙的事情,凡人可能怎么办呢?


 


5


赵道长没时间想了。


道观大门突然被人砸开,一大群村民拎着锄头镰刀草杈木棍冲了进来,打头的是一身缟素的林家人。


二嫚幼年夭折,长辈不该服丧的,他父母穿了孝,为的是寻仇。


乱哄哄的人群冲进道观,将赵开泰横拉竖拽拖出来屋来,掼在太阳下。


“二嫚就是被这个白毛妖怪妨死的!”


“看啊他怕阳光!不是妖鬼,怎么会怕阳光!”


“妖鬼要在太阳底下晒死,就不会复生了!”


乱糟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赵开泰睁不开眼,胡乱挥舞手臂抵挡着,他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,抵挡不住四面八方涌来的拳脚和恶意,何况他今天在水里游了三个时辰,早就脱了力。


赵道长拼了老命挣脱了抓住自己的手臂,扑上去将赵开泰牢牢护在怀里,他在混乱的挣扎中被打破了额头,血一滴一滴落在赵开泰身上,染红了少年雪白的长发和面容。赵道长嘶吼道:“你们疯了!开泰只是得了病!他还是个孩子!他为着寻回二嫚的魂魄超度,才被晒伤了,你们怎能这样对他!”


人群一静,复又暴怒,二嫚的父亲咆哮道:“二嫚被他妨死了,居然连魂魄都不放过!今天就打死这个白毛鬼,给二嫚抵命!”


赵开泰迎着烈日张开眼睛,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殷红的血色,他一只手抱住老道长,空着的手在半空里画了个止血符。


符画了一半,腕骨剧烈的一痛,一根棍子呼啸着砸在手臂上。有人高呼:“妖怪要做法了!”


更多的棍棒呼啸着砸下来,赵开泰听见了师父的痛呼声。老道士的力气从没这么大过,一双手臂坚硬如铁,死死箍住了赵开泰。赵开泰挣扎着,却无济于事,心里无数符箓咒语滚滚而过,对着此时境况却都无能为力。


人群里突然传来两声惨叫,一匹黑色的山羊低头冲进人群,两只尖角锐不可当,瞬间撞飞数人,冲了进来。


赵道长眼睛一亮,抱着赵开泰往山羊背上一放,大喊着:“先带开泰走!我跟他们解释!”


山羊左冲右突,迅捷得像一道闪电,在无数棍棒农具之间闪躲跳跃,终于冲出了道观,往后山疾奔而去。


一大群人闹哄哄追着出门,眼睁睁看着黑山羊驮着白毛妖怪,消失在山林之间。


 


6


老道长没能跟任何人解释。


他在混乱中被人推倒,后脑磕在了石头上,不到一刻钟,就咽了气。


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,不安和后怕慢慢弥散开来。


赵道长在这里住了几十年,施医舍药,画符做法事,村民们对他是有些敬意的。包庇妖怪虽然不对,可也没人想着要老道长的命。


“是白毛鬼妨死了道长!”一个人突然大声喊起来。


对!是白毛鬼!赵道长辛辛苦苦养大了个妖孽,最后反被妖孽害死,真是可怜又可悲。


于是大家释然了。更多的人呐喊起来:“是白毛鬼妨死了道长!”


大家在道观里翻了翻,找出些香火钱来给赵道长买了口薄棺,赶在太阳下山前,往半山里草草埋葬。


“被妨死的人凶,早点埋了才好。”


“这白毛鬼,不会半夜回来吧?”


“赵道长的辟邪符好,找找观里还有没有,回家挂在门上。”


他们翻箱倒柜,拿走了所有画好的和没画好的符箓,以及不管是不是符箓的所有物件,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大殿和高踞神座的三清泥像。


他们在门上挂起了赵开泰手画的辟邪符,以阻止赵开泰重回这片人间。


 


7


赵开泰被山羊驮在背上,腾云驾雾一样飞驰,他开始还挣扎着想回去看看师父,但脱力、受伤、日晒的痛楚一起叠加起来,很快将他的神智拖入黑沉的深渊。


赵开泰是被舔醒的。


他躺在一个不大的山洞里,刚好能避过洞外透入的日光,又不至太过昏暗看不清东西。他的眼睛还是模模糊糊看不大清楚,好在已经不流泪了。山羊跪趴在他身边,一下一下舔着他的伤口,冰冷的气息顺着舌尖透入肌肤,安抚着那些被晒伤的打伤的疼痛。


赵开泰颤抖着手去抚摸山羊的左胸,他模糊的视线里,看见那儿有一处尺许长、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

不是深可见骨,是只有骨。


黑色的皮毛下没有血肉,只有白森森的骨架。这只山羊,仿如幽冥深处爬出来的鬼怪,在骨骼外覆了一层皮革,伪装成无害的生物。


赵开泰不是没怀疑过,一头山羊怎么活了这么久。


“你是鬼么?”赵开泰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山羊冰冷的皮毛。


山羊迟疑了下,低下头去继续舔舐着赵开泰的伤口。


“是你当时把我送给师父的?所以,我真的是鬼怪吧。”


山羊用力晃了晃脑袋。


它整只羊都散发着冷冰冰的死气,唯有一双眼睛温润动人。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眷恋与渴望,忧伤与抚慰,让赵开泰有种错觉,他正被一只羊,深爱着。


他的错觉没能持续多久,山羊的皮毛正在渐渐褪色,慢慢变得透明,它的头颅也化为了白骨,只有那双乌黑的眼睛还深深凝视着赵开泰。白森森的骨架上绽开了细小的裂缝,裂缝越来越大,越来越深,终于哗啦啦散作一地,“蓬”的一声,化作了一捧烟尘。


 


8


幽冥地,忘川河,忘川河上奈何桥。


魂魄从此过,饮过孟婆汤,忘却前尘事,再入轮回,便是另一个人了。


只是今天,桥上立了两个人,千丈黄泉水都几乎冰封,新魂旧鬼都瑟瑟缩在各个角落,忘川上渡船里的无脸鬼们吓得纷纷跳了河。


斩魂使拄着他的长刀,乌黑的斗篷如死亡的翅膀在身后烈烈飞扬,森冷尖锐的杀气笼罩着整条忘川,整个幽冥似乎都战栗起来。


也唯有他面前那个人,不为所动。


那个人黑瘦而佝偻,面孔上皱纹密布,如同个行将就木的老人,只有一双眼睛还神光明亮。


“上仙欲往何处去?”老人慢悠悠地问。


“滚开。”斩魂使的面孔掩在斗篷下,修长的眉峰如刀刃般凌厉:“别以为装成神农的样子,就能拦得住我!”他的杀气如滔天巨浪,劈头盖脑砸向那老人家。


老人家却只是安安稳稳站定了,如中流砥柱,屹立不倒。


“上仙忘记金边契约了么?忘了当年你执意送他入轮回时,答应过祖师什么?”


斩魂使握紧了他的刀,五指用力,几乎要将刀杆捏断。


“祖师爷一命换一命,才将那位以凡人身份送入轮回,既然是凡人,就当过凡人的日子,上仙私纵傀儡去他身边,莫非是想违誓?”


斩魂使深深吸了几口气,努力将语气压得斯文条理:“上一世他去后,我往人间收尸,不慎遗落了一个傀儡。那傀儡里有我的神力,自然亲近于他,并非是我私纵。何况那傀儡已经耗尽神力,崩散了。”


“哦。”那老人家慢悠悠应了一声:“先圣一诺,便为天道,金边契约可是不认人的啊。上仙,祖师爷以命换命,我也不想看那位早早魂飞魄散哪。”


如果目光可以杀人,他想必已经被斩魂使凌迟了千万遍。


老人家倒背了手,轻轻咳嗽了两下:“镇魂令即将入世,上仙总可以放心了吧?”


斩魂使抿了抿唇,握刀的手微微松了松。


老人家轻轻勾起嘴角,扯出一个微带讥诮的笑来,低声问道:“上仙,欲往何处去啊?”


斩魂使的手指倏然又捏紧了,手背上青筋崩起,两颊肌肉轻轻颤了颤,几乎是从后槽牙里挤出了一个回答:“风和日丽,河边赏景!”


老人家抬眼看了看不见天日的幽冥地,慢吞吞点了点头:“哦。赏完了?”


“赏完了!告辞!”黑色斗篷卷起巨大的旋风,一头栽进忘川河,河水掀起滔天巨浪,无脸鬼们在波涛间上下翻滚,无声地嚎叫。


“呵。”老人家安安生生站在桥上,一根头发丝都没湿着,只摇摇头轻叹一声:“祖师爷啊祖师爷,你说你管这个没良心的小狼崽子做什么……”


神农祖师拼了命将昆仑送入轮回,他一个药钵自然无从置喙。祖师爷说:“我因失手造出鬼族,又为了‘弥补’错误,想杀尽了之。是我欠了一场因果,也自然该我来偿还。由他守着大封,我死得倒也安心些。”


可沈巍不念恩情,不知感激,还摆出个委屈的样子来,药钵真是不能忍。


他沈巍委屈个屁!


昆仑君变成凡人,在红尘里打滚,那不是还活着么!


他祖师,神农,可是连元神都消散了!


 


9


太阳将要落山时,赵开泰才攒足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。


这处山洞他以前没来过,眯着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,远远看见炊烟,大约是村子的位置。


赵开泰迈步向前,急着回去看看他师父。现在动身,回到道观就半夜了。他离开前,师父已经受了伤,那些村民不知道会不会留个人照料下师父。他一时希望有人能照料师父,一时又希望没人留在道观,免得再起争端。


赵开泰虽只是个少年,天生对人性却有份通透。


他心里明白得很,师父跟那些暴怒的村民是解释不通的。但那些人只想打死自己,跟师父又没有仇怨,少了自己在眼前,彼此都冷静冷静,差不多也就散了。毕竟师父除了修道,还是左近唯一的大夫。


他胡思乱想着往前跑,一不下心脚下踩空,几乎滚下山去。


一道小小的旋风刮过,在他腰间顶了一下,将人稳在山崖边。


赵开泰僵坐在地,小心翼翼往后蹭到了安全之处,伸手把小小的旋风捧在掌心。


“是、是你么?”


那是山羊崩散后,化作的黑色烟尘,没想到还跟在自己身边。


旋风悠悠飘起来,在前方摇晃,飘一段,转回来。


“你……在给我带路?”赵开泰迟疑地问。


旋风摇晃着又飞出去,赵开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小跑着跟上。孤独的少年有了陪伴,突然又充满了力量。


道观里空荡荡,不但没人,连东西都没剩下半件。赵开泰在三清像前叩了头,压住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,咬了咬唇,往临近的村庄奔去。


他去了林家。林家大门外挂着一个辟邪符,是赵开泰的手笔。赵开泰对着那个辟邪符看了半晌,才照着林二嫚以前的描述绕墙去找那棵歪脖树,踩着树上了墙头。


二嫚的母亲还未睡,在堂屋里守着一个火盆,一边哭,一边骂,一边烧着纸钱。


赵开泰伏在墙上静静听了一会儿,顺着树爬回去,贴着墙滑坐在墙根。


月亮在半天里挂着,女人在屋子里骂着,赵开泰在墙边颤抖着。


他回想着自己学过的所有符咒,能不能一夜间把全村的人都杀尽,或者令他们永生沉浸在恐惧里。


并没有。赵道长的经书里写有符箓有丹鼎,有超度亡灵驱赶妖鬼,有大道三千天地万物,但没有杀人。


而且,就算有,他真的可以那么做么?


二嫚穿着母亲做的新衣来炫耀,说起母亲烙的饼来会笑出一嘴豁豁牙。东村的樵夫李大叔每旬都会送捆柴来,西头的赵大嫂偶尔会帮他们补衣服……


小小的旋风停落在他肩头,在鬓发间轻轻摇摆。赵开泰长出了一口气,摇晃着站起来,往半山的墓地走去。


这一带的村民身后都在那边掩埋。赵道长的墓缩在一个角落里,墓碑是块木板写的,潦草地插在胡乱堆砌的墓前。


 


10


子正时分,夜枭啼鸣。槐树上哗啦啦一响,一只黑猫跃下树来。


赵开泰刚把师父墓上的土加了一层,此时懒洋洋依着墓坐着不想动:“你是妖怪么?”


黑猫抬了后腿,挠挠脖子:“是吧。怎么了?”


“不怎么,随便吧。”赵开泰仰了头去看天上的星。从前他和师父把这一带清理得妖鬼不近,最后得了这么一场回报。


黑猫奇怪地打量了眼赵开泰,不知从哪里扒拉出个木牌牌,扔过去:“你的。”又打量了两眼,嘟哝着:“人没错啊。”


赵开泰把木牌接在手中,低头读着上面的字:“镇魂令。”抬头诧然问道:“我的?”


“你的,你是这一代的镇魂令主。”黑猫顺着赵开泰的裤脚爬上去,探头去嗅他肩头那一缕旋风。


“阿嚏!”黑猫打了个喷嚏,毛都炸开来,在赵开泰膝头凹出个端正的坐姿。


赵开泰看了看黑猫,总觉得方才一瞬,它变得恭谨谄媚了些。


“镇魂令主,干什么的?”赵开泰迟疑了下,伸出手去沿着猫的脊背捋了捋。触手生温,油滑光润。


嗯,是个活妖怪。


黑猫惬意地抿起耳朵,眯着眼睛答:“身在阳间,管阴曹事,斩妖除鬼,扶保人间。”


得。赵开泰白天才说了要质问阎罗殿,晚上就管了阴曹事。只是如今却缺了管事的心。


“哎,妖怪。”


“我叫大庆。”黑猫不悦。


“行吧,大庆。”赵开泰一手继续撸着猫,一手往山下村子画了个圈,声音里透着了无生气:“他们说我是妖怪,还打死了我师父。我虽然不能将他们都杀光,却也犯不上保护他们。”


“每回都是这么说,碰到事儿上就忘了自己的话。”黑猫小声咕哝着。


“什么?”赵开泰没听清。


“我是说,你当人间就这么两个村子么?”黑猫大庆一本正经: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保护这些人,不过,镇魂令选了你,总是有道理的。”


“你也不必急着接受,也不用急着拒绝,不如往人间走一走,看一看,过两年再告诉我答案?”


赵开泰捏了自己的白发,凑在黑猫的鼻子前:“我出门是要被当成妖怪的。”


黑猫大庆伸爪子拍掉了头发:“小山村,少见多怪。你该往长安城看看去,红头发的绿头发的,白头发的黄头发的,谁比谁稀罕呢。”


它又伸爪点了点镇魂令道:“镇魂令里可以容纳魂体,那一位,也可以在里面休养。”说着,将头仰起来,下颌对着那缕旋风。


赵开泰眼中一亮,这半晚上他已觉得旋风越来越小,很怕它再次消散。


赵开泰捏住镇魂令,忽然福至心灵,仿佛天生便知道要怎样用,他伸指对着旋风画了几笔,旋风摇晃一下,没入镇魂令中。


 


黄泉下千丈,女娲大封旁。


一身黑袍的沈巍安安静静坐在功德古木下,左手掐着个诀笼在耳边,听那个少年与墓里的师父依依惜别。他珍重而温柔地聆听着那些只言片语,一动也不动,仿佛怕动作大了惊扰到那声音一般。


 


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



评论(14)
热度(1418)
  1. 共1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一个为爱千里爬墙的小号 | Powered by LOFTER